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列宁 -> 专题〗传记·回忆·评论 -> 《回忆列宁》(第五卷)

东方的革命家们[1]

弗里茨·普拉廷



  ……我是在齐美尔瓦尔德才初次见到列宁的。他是个矮个子,一个陡峭的顽强的前额,脸上常常浮起调皮的微笑,质朴谦虚地出现在齐美尔瓦尔德;后来他也是这样出现在克里姆林宫。他的穿著几乎是寒伧,但总是很整洁。这位当代最出色的人受到人们的尊敬,不仅是因为他战斗的目标和方式,也因为他的举止风度。他似乎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因为衣著的寒伧而感到拘束。
  在齐美尔瓦尔德历次全体会议上,未必有人象列宁听得那么聚精会神。他自己发言比较少,总是尽量让其他参加会议的人发表意见,总是竭力争取使决议做到内容是革命的。对于思想问题上的任何让步,他都是怀着厌恶的心情予以驳斥,常常感到很难过。漫长的、令人疲劳的全体会议一结束,他马上要求他观点一致的同志(一共是八人,而全体代表几乎有四十五人)再加一把劲。少数派声明是在单独的会议上讨论起草的,每次都长达好几个小时。如果有人动摇了,或者出于某种担心离开了我们的队伍,列宁便毫不留情地谴责他,把他看作是最凶恶的敌人。可是他对他的拥护者,也是同样坚定不移地给予支持。齐美尔瓦尔德代表会议主席格里姆[2]同志曾斩钉截铁地要求我放弃我的信念,理由是我应当服从本国的多数代表(格里姆和奈恩[3]),从而抛弃少数派(列宁、季诺维也夫、拉狄克[4]、阿尔曼德[5]、格林隆德[6]、涅尔曼[7]、普拉廷[8]和文特尔)的声明。我坚定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宁愿退出会议。列宁立即以八人的名义声明同我站在一起,并宣布,如果这一冲突得不到妥善的解决,将拒绝参加代表会议。在列宁的心目中,要就是朋友,要就是敌人;他对敌人是无限的严峻,而对朋友则是无限的忠诚。
  他意识到他自己的重要性,但同样重视别人的思想和劳动。他在作出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决定时坚定不移;同时,他在无数次同人民委员、工人和农民会见时,注意吸取他们的经验,尊電、重视他们的意见。他作为苏俄政府的“总理”,关心地倾听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他感觉得到俄国人民脉搏的每一次跳动。
  ……列宁的力量在于他能异常明确地看到历史发展的规律,坚定不移地促进必然的历史进程的发展,一贯对工人群众的革命创造性充满信心,为之欢欣鼓舞。而我们这些缺乏毅力的人仅仅是惊奇地注意到这种创造性。
  ……列宁和他的成千上万的战友,把他们的个人利益服从于党的利益。缺乏毅力的人声称,“对于社会主义,人和条件还不够成熟。”他们企图以此来为自己的无所作为辩解。列宁和他的战友断然否定了这种说法。1919年,列宁有一次对我说过,我们斗胆冲击了资本主义的堡垒,我们遭到了挫折;因为“胆大妄为”地冒犯了这个金牛犊[9],我们不得不付出血的代价。[10]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同列宁在他苏黎世施比赫尔街寓所的那次见面。那是在早晨七点钟。我听到一声刚劲有力的“请进”,走进了一个低矮的长方形房间。列宁正坐在桌子后面,一边看着书,一边看也不看地用匙子舀着燕麦粥喝。他的妻子克鲁普斯卡娅[11]当时已身患重病,是位很有教养的妇女。她立即站起来向我问好。因为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她把她坐的椅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书箱上;这是椅子以外唯一可以朋的东西。列宁托我帮他办理报批他们居住在苏黎世州的手续。几分钟就谈妥了。然后谈到瑞士的工人运动。这场谈话最后竟变成了一场名副其实的舌战。总的估计方面没有什么分歧,在策略方面意见常常不一致。
  使我惊奇的是,克鲁普斯卡娅怀着浓厚的兴趣听着我们争论,然而没有插嘴。看得出,住在这里的是两个亲近的人,境况极其窘迫拮据,但他们相互间的关怀减轻了他们共同生活中的艰难困苦。他的妻子了解党的生活与工作中的一切问题;她追随着她丈夫的生活目的,对她丈夫不仅是敬佩,而且有深刻的理解,可是她在这场辩论中竟没有插一句话,虽然她有权而且也能够象我捍卫我的观点那样坚决地反驳我。我们争论的题目是瑞士齐美尔瓦尔德左派的纲领。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访问列宁在瑞士的寓所。至于他,一星期有两三次到设在民众文化馆的党书记处来找我,或者到青年团书记处找明岑贝尔格[12],再不然去看他必须会晤的同志。明摆着,正是由于他和党的积极的干部有着活生生的个人交往,所以他才那么经常,或者不如说,才那么难得出现在会议上。
  要不接受他的影响,不同意他那“致人死命”的逻辑,是很因难的。谁只要有一次走错了路,他马上会遭到挫折,或者马上会发现自己是错了。列宁拥有在俄国以及在国际工人运动中从事党的工作的丰富经验,否定任何一种不依据事实的抽象的议论;他最多在时间方面偶或有错,而在道路问题上从来没有错过……

载于1922年6月9日及10 日《斗士报》(苏黎世)第130及131号俄译文系初次发表(稍有删节)





[1] 此处刊印的,是同名文章中回忆弗·伊·列宁的部分。——编者注

[2] 罗伯特·格里姆(Robert Grimm,1881年4月16日——1958年3月8日),出身于印刷工人家庭。1899年加入瑞士社会民主党。1907—1909年任巴塞尔州议员。1909—1918年任伯尔尼市议员。1910—1938年任伯尔尼州议员。1911—1943年任伯尔尼州最高法院院长。一战期间持和平主义立场,参加了齐美尔瓦尔德会议和昆塔尔会议。1918年任奥尔滕行动委员会主席,并领导了全国大罢工。1920年反对参加共产国际。1920—1955年任国民议会议员。1926年任国民议会副主席。1936—1945年任社民党主席。1946年任国民议会主席。1958年逝世。

[3] 查尔斯·奈恩(Charles Naine,1874年6月27日——1926年12月29日),早年担任钟表匠。1901年起担任律师,同年加入瑞士社会民主党。1903年因拒服兵役而入狱。1905—1910年任纳沙泰尔州议员。1911—1926年任国民议会议员。一战爆发时持和平主义立场。1915年参加齐美尔瓦尔德会议,持中派立场。1917—1926年任洛桑州议员。

[4] 卡尔·伯恩哈多维奇·拉狄克(Карл Бернгардович Радек),真名卡洛尔·索贝尔松(Karol Sobelsohn,1885年10月31日——1939年5月19日),1903年起参加加里西亚、波兰和德国的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参加过1905年革命,并因此被捕和关押过一年。后来在波兰、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报纸编辑部中工作。1912年被波兰党开除,1913年被德国党开除。一战中持国际主义立场,1917年加入布尔什维克。十月革命后,曾在外交人民委员会中工作。1919年后担任过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1919年至1923年当选为党中央委员。是托洛茨基反对派的重要成员,1927年因此被开除出党。1929年恢复党籍。1936年再次被开除出党。1937年以“间谍罪”被判刑。1939年遇害。1988年恢复名誉。

[5] 伊涅莎·阿尔曼德(Inès Armand,1874年4月26日——1920年9月24日),法国裔俄国革命家。1904年加入布尔什维克。参加了1905年革命。1908年流亡比利时。1912年秘密回国,当即被捕。1913年获释后流亡芬兰。二月革命后随列宁一道回国。1919—1920年任俄共(布)中央妇女部部长。1920年在高加索因感染霍乱而逝世。

[6] 奥托·格林隆德(Otto Grimlund,1893年12月30日——1969年9月15日),瑞典记者、建筑师。早年参加了社会民主党。1917年发起成立左派社会民主党。1919年创立瑞典共产党。1919—1920年任罗斯塔通讯社驻斯德哥尔摩代表,随后赴莫斯科,在共产国际工作。1929年因反对斯大林主义而退党,随即返回社民党。此后脱离政治活动。

[7] 图尔·涅尔曼(Ture Nerman,1886年5月18日——1969年10月7日),瑞典作家、诗人、新闻工作者。1905年起参加社会主义运动。1907年入伍,在军队中开展革命宣传。1908年被捕,获释后流亡法国。1909年回国,参加了瑞典社民党,在党内是左派。1915年起是齐美尔瓦尔德左派。1917年被开除出党,同年发起成立左翼社会民主党,并担任党刊《政治报》编辑。1924年起支持右翼反对派。1931—1937年、1946—1953年任国会议员。1937年退党。1939年返回社民党。二战期间积极发表反对纳粹的文章,并因此入狱。1953年退出政治活动。

[8] 弗里茨·普拉廷(Fritz Platten,1883年7月8日——1944年4月22日),瑞士共产党人,曾参加齐美尔瓦尔德运动,是共产国际创立者之一,并担任瑞士共产党驻共产国际的代表。1938年在大清洗中被捕,1944年遇害。

[9] “金牛犊”源出圣经,意为黄金崇拜,此处指资本主义。——译者注

[10] 这次谈话显然是在1919年秋,当时苏俄各条战线的战况极为严重。——编者注

[11] 娜捷日达·康斯坦丁诺夫娜·克鲁普斯卡娅(Надежда 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на Крупуская,1869年2月26日——1939年2月27日),1890年开始从事革命活动。1894年加入劳动解放社,1896年被捕,先后流放到乌法和西伯利亚。1898年同列宁结婚。1898年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1901年移居德国,是《火星报》书记,参与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二大”的筹备工作。1905年回国,1905年革命失败后流亡法国。1917年4月回国,参与了无产阶级青年运动的组织工作。联共(布)十四大时是“新反对派”成员,但后来又脱离反对派。1929年任副教育人民委员。1937年当选为第一届苏联最高苏维埃代表。1939年病逝,遗体葬于克里姆林宫墙下。

[12] 维利·明岑贝尔格(Willi Münzenberg,1889年8月14日——1940年10月21日),出身于旅馆老板家庭,12岁起在全国巡回打工。1906年参加社会主义青年组织,1910年起流亡瑞士,在那里领导社会主义青年组织。在瑞士同布尔什维克合作,并重组了社会主义青年国际的领导层。曾多次被捕,1918年被驱逐出瑞士。1918年11月起在斯图加特参加了独立党和斯巴达克同盟,1918年12月在柏林组织了社会主义青年(左派)全国会议。被选为第一届苏维埃代表大会代表。德共(斯)成立时即入党,1919年被监禁五个月,在海德堡代表大会上组织了介于列维和左派之间的“缓冲集团”。1921年起任青年共产国际书记,几次同共产国际执委会发生争执。1921年负责组织国际工人救济总会。为帮助共产国际,组织了商业网络“明岑贝尔格托拉斯”。1933年后流亡法国,当接到要他去俄国的命令时,拒绝前往,1938年被德共开除,1940年被扣押,法军崩溃时获释,在圣马塞郎(Saint-Marcellin)附近被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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