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一只长手

　　一次天亮时，列宁走出卧室，把一张字条放在妻子或妹妹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他请她们至迟在早上10点钟叫醒他，否则明天一天就会丢掉。

　　虽然列宁夜里失眠，但他还是不想丢掉“明天”。苏维埃政权的千头万绪都汇集在他的手里。领导反对国外武装干涉者和国内敌人的各种活动的整个军事一政治司令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当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和东方战线不再需要的时候，俄国人指望能够喘一口气。但是列宁期待的却不是这个。他对契切林说：“Das Weltkapital正在进攻我们。”①

①这是契切林亲自对我说的，他说，列宁在谈到世界资本主义时，使用了这个德文用语。（德文“Das Weltkapital”意思是“世界资本”。——译者注）

　　某些资产阶级政治家反对俄国是出于对共产主义的仇恨，另一些资产阶级政治家反对俄国则是出于对俄国的憎恶。苏维埃的不够强大预示着其他国家在世界舞台上要处于更为强大的地位。当夺取别国领土或扩大自己势力范围的难得的机会出现时，很多国家的政府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美国虽然在那些职业家们进行活动的世界舞台上还是一个新手和业余的爱好者，所以它根本不想干预欧洲那错综复杂的事务，但同时它对日本在太平洋上势力的日益发展却感到担心。根本不想玩弄世界霸权的威尔逊总统则正是在玩弄着世界霸权，因为软弱的俄国是不能够在远东同日本相抗衡的；但同时他却企图使自己置身于这种玩弄之外：关于推翻苏维埃制度或瓜分俄国一类的话，他连听都不想去听。

　　美国驻俄国大使戴·罗·弗朗西斯写道：“在1918年圣诞节后过了一天或者两天，我出席了乔治五世国王①为总统举行的宴会。”宴会后，“乔治国王陪同着威尔逊夫人从接见大厅走出来时问我：‘大使先生，您认为我们应该怎样对付俄国呢？’我回答说，依我看来，盟国应当推翻布尔什维克。国王说，他同意我的看法，但是威尔逊总统不赞同我们的意见。”②

　　刚从俄国回国的弗朗西斯求见总统，但是威尔逊没有立即接见他。当他们终于见面时，弗朗西斯提出了自己的计划，根据他的计划，盟国的代表们应当带上10万军队和足够的粮食储备，回到彼得格勒去住到属于他们的住所里。

　　据弗朗西斯说，总统讲，这事让他考虑一下。③

①乔治五世国王是1910一1936年时的英国国王。——译者注
②戴维·罗·弗朗西斯《美国大使馆眼中的俄国》1921年纽约英文版第307页。
③同上，第311页。

　　当总统想作出有礼貌的拒绝时，通常总是这样讲的。其实他并没有去考虑弗朗西斯的计划。

　　日本采取了公开的行动。为了巩固自己在同美国竞争中的地位并实现其与中国有关的计划，日本决定并吞沿海地区和萨哈林岛①并攫取那里的原料储备。东京政府中的俄国傀儡，即白匪军头目谢苗诺夫和卡尔梅柯夫拒绝同盘踞在西伯利亚的海军上将高尔察克及其他主张俄国不可分割的人进行合作。

　　英国人和法国人也想分割俄国。英国战时内阁成员米尔纳勋爵和法国总理乔治。克列孟梭早在1917年12月23日就在巴黎签订了一项“关于在俄国南部采取行动”的协定。根据这项协定，法国应该在黑海北岸进行活动，而英国则应该在黑海的东南岸（即在土耳其战线上）进行活动。“协定的一个补充说明规定，势力范围应该这样来划分：属于英国地区的是哥萨克的领土、高加索、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和库尔德斯坦。属于法国地区的是比萨拉比亚、乌亮兰和克里木。所需费用由双方共同负担，并由具有中央集权性质的盟国机关来调节。”②

①萨哈林岛即库页岛。——译者注
②这个文件的全文第一次发表在路·费希尔的《世界事务中的苏维埃国家》一书（英文版附录二第836页）。这个文件的法文原文是1929年时英国外交部的一个图书馆馆员交给我的。温斯顿·邱吉尔在其《后果》一书（1929年纽约英文版第167一168页）中描述了这个协定，但没有引证它的本文。克罗斯比在1917年12月27日第2955号的巴黎电报（该电报收入于《1918年的外交关系。俄国》第2卷第597—598页）中和乔治·凯南在《俄国脱离战争》英文版第179一180页上的注释中，都提到了这个协定。

　　虽然这个协定是在战争期间缔结的，但它只能成为一个战后行动的计划，因为在1917年和1918年时，无论是英国或者法国都不能够把自己的军队开到俄国南部同那里的德国占领军作战。盟国的舰队在战胜土耳其之前也无法通过许多海峡进入黑海。这个协定只有作为战后分割南俄的计划才有意义。实际上，英国和法国在胜利后已经把军队开到了协定为它们所规定的地区。但是由于这些军队兵力不足，无法达到最初提出的目的，所以他们便开始支持坚持俄国不可分割的白匪。

　　盟国在战后对俄国的政策决定于人力问题。1919年1月12日，即在讨论对德和约条件的巴黎会议的第一天，①就谈到了对布尔什维克的“十字军远征”。威尔逊对此表示异议，他说，虽然共产主义确实是一种“社会和政治危险”，但是他威尔逊对于靠武力就能阻止住布尔什维主义这一主张，甚为怀疑。②威尔逊倒主张同布尔什维克进行谈判。劳合－乔治附和威尔逊的意见，他说：“布尔什维主义运动和德国的军国主义一样，对文明来说也是一种危险。”但是如果企图用武力来镇压布尔什维主义，那时“军队就会起来造反……用武力来镇压布尔什维主义这一主张是一种极其荒诞的思想。即使把布尔什维主义镇压下去了，那谁又能去占领俄国呢？”

　　劳合一乔治知道（正如关于他的发言的官方报告所说的），可以指望的“有3个人，这就是邓尼金、高尔察克和诺克斯（英国将军——路·费·注）。在考虑到这3个人是否有获得胜利的可能时，应当指出，根据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现在捷克斯洛伐克人拒绝作战，俄国军队也指靠不住……如果现在采取军事行动来反对布尔什维克，那英国就将变成一个布尔什维克式的国家，伦敦就将出现苏维埃。”③

①据一般史料记载，著名的巴黎和会1919年1月18日到6月28日在巴黎举行，而这里却把1919年1月12日说成是这个会议的第一天，与一般史料的记载有出入，但原文如此，特此说明。——译者注
②雷·斯坦纳德·贝克《伍德罗·威尔逊和世界和解》（根据他未公开的私人材料所写）1923年伦敦英文版第1卷第166页。
③1919年1月16日在外交部街斯·皮雄的外交部办公室谈话笔记，美国参议院国际关系委员会的记录中引用了这个谈话笔记，见参议院文件第106号第1235页。

　　1919年1月21日，在“和平会议”上，劳合－乔治向自己的同仁提出了一个问题：在建立一支由15万人组成的志愿军来同共产主义作斗争方面，他们的国家能够作出什么样的贡献？“威尔逊总统和克列孟梭先生说，他们作不出任何贡献。”意大利的总理奥兰多以同样的精神作了回答。

　　亨利·威尔逊爵士元帅在1月17日这天的日记中写道：“我们正坐在一枚随时可以爆炸的地雷上。今天爱尔兰那里打电话来要求给予更多的坦克和机枪，看来国内的现状在那里引起了骚乱。”5天之后，他通知英国内阁说：“我们没有权利发出会引起军队不满的命令。现在纪律已经不存在了。道格拉斯·黑格将军说，到2月15日时，我们在德国就不再有军队了。”①

　　福煦元帅在2月3日通知威尔逊说，“他的士兵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他们将像比利时人已经作的那样，开始自行复员。”②2月2日，劳合一乔治在巴黎得到消息说，格拉斯哥发生了群众性骚动，伦敦和利物浦爆发了工人罢工。法国工人也骚动起来了。法国政府不愿意让布尔什维克的代表出席和平会议，因为“他们会使法国和英国转向布尔什维主义”。③在贝拉·库恩的领导下，共产党人于3月21日在匈牙利宣布了苏维埃的成立。4月5日，共产党人在巴伐利亚取得了胜利。法国军队和红军在赫尔松地区发生的付出了高昂代价的冲突以及4月27日在停泊于敖德萨的法国军舰上所爆发的叛乱迫使巴黎下令从南俄撤回法国的全部军队。

①陆军少将C·E·卡尔韦尔爵士《陆军元帅亨利·威尔逊爵士的一生和日记》英文版第2卷第164页。
②同上，第168页。
③参议院的文件第106页。

　　要在遥远的俄国继续进行战争不是时候，因为士兵们过于疲惫了，而盟国本身流的血也实在太多了。只有日本还没有停止武装干涉。欧洲几个国家和美国只派出了一些军官和技术人员，并提供了一些武器。战争期间在俄国北部登陆的那些军队很快就撤回老家去了。

　　除了日本人而外，在俄国的外国军队虽然还有几千人，但在1918年11月以后，他们在国内战争中所起的作用已经很小了。这时是俄国人同俄国人作战。反布尔什维克力量的优势在于他们能够从盟国那里得到武器。他们的弱点在于不能团结一致。他们的命运决定于他们能否进行共同一致的努力。如果他们能够在各条战线上同时发动进攻，那他们就会战胜布尔什维主义。因此，当时决定，各种反布尔什维克的力量要在高尔察克的率领下联合起来。但是盘踞在波罗的海沿岸的尤登尼奇无法同盘踞在西伯利亚的高尔察克的军队和盘踞在北高加索的邓尼金的军队建立联系。邓尼金虽然同高尔察克保持着联系，但那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做到的。因此白匪便选择巴黎作为他们的协调中心。

　　由克列孟梭、威尔逊、劳合一乔治、奥兰多和西园寺公望（日本首席代表）组成的最高会议，于1919年5月26日向高尔察克发去了一份照会，①照会一开始是这样写的：“盟国和与国”（美国就是一个“与国”）“所坚持的一个基本公理就是任何时候都不干预俄国的内部事务”。但是，它们却愿意在下述条件下“继续帮助”并承认高尔察克，这些条件是：一旦高尔察克及其朋友们“到达莫斯科”，就要立即召开立宪会议；要进行自由选举；高尔察克不得复辟君主制，他要承认芬兰、波兰、爱沙尼亚、立陶宛以及外里海各共和国和高加索各共和国的独立，此外还要支付俄国所欠的外国债务。

①《英国蓝皮书——俄国北部的撤退》1919年英文版第818页。

　　英国在鄂木斯克（这里是高尔察克在西伯利亚的首都）的驻军司令约翰·沃德上校对我讲，君主派和主张“俄国不可分割”的人同高尔察克一起都反对接受这些条件。沃德建议他们用温和的语气给予答复。因此，6月4日，高尔察克答复盟国说，他将召开立宪会议，但是他作为一个民主主义者，不能够预先规定立宪会议在关于管理形式问题上或割让俄国领土问题上应作出什么决定。不过对于波兰的独立，高尔察克却同意了。

　　从1910年到1916年曾经在沙皇政府中当过外交大臣的谢·德·萨宗诺夫担任高尔察克在巴黎的代表和他的外交部长。他企图协调俄国白匪之间的活动，并企图使他们的活动符合于盟国和与国的愿望。1919年5月，他在伦敦度过了10天，从6月1日的一封电报（这封电报在6月5日由密码译了出来，并被打印在一张鄂木斯克外交部的公文用纸上）里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访问感到满意。①他觐见了国王，两次同“各党派”的议员们进行了磋商。他觉得，对英国的帮助是可以指望的。萨宗诺夫在6月17日从巴黎派信使送出的一封写给高尔察克的总理沃洛戈茨基的长信中叙述了详情细节。信中谈道：乔治·寇松②友好地接见了他。温斯顿·邱吉尔和塞缪尔·霍尔爵士对高尔察克表示支持。对于英国、法国和美国不能够往俄国派兵的理由，萨宗诺夫“总是回答说，这不需要，只要在武器和弹药方面给我们以支持也就够了，但是我们坚决要求，盟国不要直接间接地帮助各派别和各民族的分立主义。”③

①引自红军从鄂木斯克和伊尔库茨克抄走的高尔察克外交部的秘密档案，这些秘密档案后来转运到了莫斯科外交人民委员部。1928年时我被允许在外交人民委员部里翻阅这些秘密档案，并进行摘录，对其中的一部分我还作了拍照。
②乔治·纳撒尼尔·寇松（1859—1925）是英国外交大臣（1919一1924年），保守党人。——译者注
③《高尔察克叛乱的最后几天》（中央国家档案馆文件汇编）1926年莫斯科俄文版第95一100页。

　　海军上将亚·瓦·高尔察克（1873—1920）在1916年时任俄国黑海舰队的指挥员。1917年8月，克伦斯基派他到英国去。从那里他坐英国的巡洋舰到了加拿大，稍后，他坐专车前赴纽约和华盛顿。在华盛顿他见到了威尔逊总统和一些海军高级军官。高尔察克从美国渡海到了日本。在日本，他向英国大使科宁厄姆·格林爵士表示自己愿意为英国军队服务。英国人把他派到了美索不达米亚。在新加坡他接到了一封电报，要他回到北京。从北京他又被派到了西伯利亚。不久他成了鄂木斯克反布尔什维克政府中的陆军部长。加入这个政府的有社会革命党人，这个政府受到了英国人、法国人和捷克斯洛伐克人的支持。1918年11月17日夜里，高尔察克发动了政变，逮捕了弗·米·晋季诺夫、尼·德·阿夫克森齐耶夫及其他一些社会革命党人部长，把社会主义者从政府中驱逐了出去，宣布自己是俄国的“最高统治者”。法国人和捷克斯洛伐克人怀疑这次君主主义者发动的军事政变是英国人搞的阴谋诡计，便扭过头来反对高尔察克，而且他们很可能与布尔什维克一样，也对这位海军上将的可悲下场负有责任。英国政府很想看到在西伯利亚能建立起一种军事制度。①至于高尔察克的政变是否直接受到了英国政府驻当地代表的嗾使，这不清楚，而且也不重要。在俄国陷入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主张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政权的思想，在外国人看来这不能不是一种合理的想法。但是在俄国的社会主义气候下，把社会主义者从反布尔什维克的政府中排除出去，这就给列宁帮了忙。高尔察克一方面答应要召开立宪会议，但同时他却逮捕了右派社会革命党人维克多·切尔诺夫这位在1918年1月时曾经是为期一天的立宪会议的主席。这就为苏维埃的讽刺作家们提供了一份好材料。

①R·H·厄尔曼《英苏关系（1917一1921）。干涉和战争》英文版第273页。

　　盘踞在北高加索的邓尼金将军、盘踞在爱沙尼亚的尤登尼奇将军和盘踞在阿尔汉格尔斯克的米勒将军都承认高尔察克是自己的总司令。邓尼金在服从高尔察克方面走得特别远，他竟请求这位海军上将给他增加薪水。高尔察克在他的呈文上用绿墨水写了个赞同的批示，认为应当发给他以和总司令下面的参谋长相同的薪水。①发给反苏维埃力量的那些金钱和武器，大部分都是英国供给的。仅只在邓尼金那里供职的就有两千名英国的军官和士官。他们的任务，如温斯顿·邱吉尔在1919年12月16日在下议院发表讲话时所宣布的，只限于“指导和监督英国军事物资的分配和使用情况”。第二天他在下议院声明：“代表团正竭尽全力来改造铁路运输，为此目的，陆军部给俄国运去了价值50万英镑的技术材料以及价值同样款额的食品和衣服。”在更早的时候，即在1919年5月21日，《曼彻斯特卫报》就给予邓尼金将军以“极有价值的援助”问题作了报道：“英国给25万人提供了包括步枪和大炮在内的全部装备。”

①路·费希尔《世界事务中的苏维埃国家》英文版第1卷第205页。

　　英国由于给布尔什维主义的敌人以这样的支援，便在俄国具有足够的影响使自己成为一个联系中心，以协调对苏维埃俄国进行的各种打击。但是它的这项任务由于白匪营垒里个人之间的竞争、热爱本地的思想、距离的遥远以及政治上的倾轧而变得复杂起来。例如，邓尼金不能不去注意哥萨克（他们是邓尼金军队的中坚）所普遍关心的主张自治的思想。外国人和外国军队的存在妨碍了白匪将军们作为民族救星的角色来行动。在布尔什维克那里没有外国的顾问，因此他们能够把自己打扮成为俄国的捍卫者，这种情况虽出乎他们意外，但对他们却是非常有利的。将军们拥护的是地主，是大俄罗斯对少数民族的领导权，是对公民自由的限制，是19世纪的古典资本主义。但是沙皇制度的垮台使人们对新生活产生了兴趣。将军们之所以发动国内战争。是因为他们深信，布尔什维主义在破坏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持这种信念是有一切根据的。但是他们的事业预先就已经失败了。因为克伦斯基的制度消灭了旧秩序，同时也消灭了复辟的一切可能。在克伦斯基被推翻之后，俄国面临着这样一种抉择：是新的赤色制度掌权，还是旧的白色制度执政。人民所更加喜欢的是他们所不熟悉的制度。布尔什维克的不够强大导致了混乱状态，因此群众把自由同苏维埃联想了起来。农民不能够预见到1917—1918年所实行的无偿地分给土地到1929年将变成强制性的集体化。这一切对布尔什维克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有利之处。

　　武装问题对布尔什维克来说并不是很大的困难。例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被完整地保存下来的四门重炮如今闲放在彼得格勒普梯洛夫工厂的院子里。俄国的工业能够制造出足够数量的大炮。著名的图拉兵工厂掌握在布尔什维克的手里，而且列宁亲自关注它的生产情况。图拉省执行委员会主席格·垴·卡敏斯基（他后来担任卫生人民委员，最后被斯大林枪毙）具有特殊的权力，在遇到困难时他可以直接给列宁打电话。1919年4月，他向列宁报告了“图拉兵工厂和弹药厂工人严重缺粮和缺乏货币发不出工资的情况”。列宁立即就采取了措施。①此外，苏维埃广泛地使用着缴获来的武器。在20年代苏联还没有自己的坦克，因此在五一节和十月革命节举行部队盛大检阅时，在红场上开过去的是从邓尼金那里缴获来的英国坦克。在沙皇时期和临时政府时期建立的有色金属和其他原料的储备都为布尔什维克所得，他们在国内战争时期和国内战争以后都利用了这些储备。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539页。——译者注

　　俄国拥有巨大的人力资源，他们大部分都受过起码的军事训练。在国内战争中，主要武器是步枪和刺刀、马刀和军刀、少数几门炮、靠轻便双马敞篷车载运的陈旧机枪，以及某个地方仅有的几辆坦克、装甲列车和炮舰。有一次当邓尼金的游击骑兵在著名的“马蒙托夫①的袭击”的日子里向布尔什维克的后方实行深入突破时，列宁建议使用低飞的飞机来对付骑兵。他在一个地方看到过这方面的书籍，并很感兴趣地询问“军事学家”：这在技术上是否可行。②随后得到的答复显然是否定的。也是在1919年的9月里，托洛茨基发出了“无产者——骑上马去！”的号召，于是便开始了布琼尼的骑兵集团军的远征。

①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马蒙托夫（1869一1920）是沙俄陆军上校。白卫军将领，克拉斯诺夫和邓尼金部队的骑兵军军长。——译者注
②《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9卷第79页。——译者注

　　军事技术只起次要的作用，士气才起最大的作用。1923年，邓尼金将军败退到了匈牙利的巴拉顿湖后，他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对国內战争的痛苦的回忆，他写道：“这个时期（即1918年夏）的俄国生活在人民的心理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反常，这种反常现象是由于俄国人民的政治自觉和民族自觉不够发展而产生的。当时在幅员辽阔的俄国，产生了十来个政府和十来种军队，它们都标出了各种颜色的政治光谱，从红色的军队一直到盘踞在南部的军队，它们全都在自己占领的地区进行了动员。人民虽然跟着他们走，但是怀着一种极其不愿意的心情，因此常常给予他们以消极的、很少是积极的反抗，但人民毕竟还是跟了他们走，并且进行了战斗。在这种情况下，人民时而表现出高度的英勇精神，时而表现出可耻的意志薄弱；人民抛弃了‘战败者’，转向了‘胜利者’；人民把红色帽徽更换为三色角，或者把三色角更换为红色帽徽，他们换得如此轻浮，好像这些只不过是制服上的一种装饰品似的……那些红色领袖、白色领袖和黑色领袖们都竭尽全力要赋予自己的斗争以人民性，但最后都没有成功。在俄国发生骚乱的整个五年中，各社会阶层内部进行着一种瓦解和组成的深刻过程；在这五年中，虽然爆发了人民革命热情的高涨，但是还没有发生人民的武装斗争。”

　　除了这些忧伤的思绪（这样的思绪对一个战败的领袖来说是正常的），邓尼金还附带谈了许多关于红军的想法。他认为，红军很像一支旧的俄国军队，因为它“完全是依靠沙皇那些旧军官的智慧和经验建立起来的”。托洛茨基及其他委员们只是起一种“监督者”的作用。将军们“贡献智谋”，布尔什维克则“贯彻意志”。因为在两个营垒里。人还是那些人，他们具有的知识还是那些知识，这里胜利决定于意志的力量。大部分沙皇军官都是忠诚地为共产党人服务的。邓尼金写道：“从自己那些在布尔什维克营垒里居于显要职位的伙伴们那里，我们根本看不到布尔什维克到底给了他们以多少实惠，足以证明他们作出的牺牲是正确的……在俄国南部两年半的斗争期间，在布尔什维克进行的对我军形成严重威胁的一次重大战役中，我知道只有一件事是有人有意从中破坏的。”①布尔什维克常把沙皇军官的家属拿来作为人质，有时候他们还枪毙一些动摇的指挥员以儆效尤。

　　列宁准许使用旧军官并为这种作法进行辩护。1919年3月12日在彼得格勒，列宁在谈到斯大林和布哈林分子时说：“我们有一些同志，看到领导红军的有沙皇的奴仆和旧军官，就非常愤慨。……专家问题应当提得更广泛些。我们应该在一切建设领域内，自然是在我们没有旧的资产阶级专家的经验和科学素养、自己力不胜任的那些建设领域内，利用他们。我们不是那种认为建设社会主义俄国的事业可以由什么新人来完成的空谈家，我们要利用旧的资本主义世界给我们遗留下来的材料。我们使旧人员……在无产阶级警觉的监视之下，完成我们所需要的工作。只有这样才能进行建设。如果你们不能利用资产阶级世界留给我们的材料来建设大厦，你们就根本建不成它，你们也就不是共产党人，而是空谈家。”①

①安·伊·邓尼金将军《俄国骚乱概述》1924年柏林俄文版第3卷第143--145页。在这部著作的第1卷中列宁留下了一个注：“作者像一个瞎了眼的小狗那样向阶级斗争击近。”

　　列宁和托洛茨基雇佣了一些有经验的沙皇军人来为自己服务，并竭力把他们的经验同自己的热情结合起来。虽然充满了这种热情的只是红军中的少数人，但是在大家普遍对事物抱冷漠态度的情况下，有少数人受到热情鼓舞也就够了。这少数人就是共产党员或同情者。有些人加入党是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或者是使自己在大的专政下成为一个小的专政者。但是威胁着共产党员的危险超过了挽救自己生命的可能，因为在敌人突破防线时，党员除了坚决顶住或者英勇牺牲而外，是没有别的出路的。没有一个士兵会说，共产党员把他作为炮灰来使用，因为敌人的大炮要吃掉的首先是共产党员自己。恐惧心任何时候都像一种传染病那样在战场上蔓延开来。当军官动摇时，他的整个队伍就会逃跑。但是勇敢也具有传染性。当共产党员们在敌人的炮火下拼命死守或者是向前进攻时，在他们后面的往往是一些相当勇敢而决不后退的人。

　　共产党是国内战争中苏维埃的战斗先锋队。列宁很关心这个先锋队的坚定性。列宁赞成季诺维也夫在1919年9月21日的《真理报》上提出的关于“按照彼得堡的榜样”，把那些“混进党内来的分子”清除出党并尽快把“工农群众中的一切优秀分子”吸收入党的建议。共产党员们学会了利用空闲时间在军队中进行政治性的谈话。但是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在战斗中作出英雄主义的榜样来。胆怯的党员有被枪毙的危险。

　　列宁为各条战线任命了一些非军人的委员，这就使政治因素得到了强调。在一条战线上委派了托洛茨基，在另外几条战线上委派了列·加米涅夫、斯大林、奥尔忠尼启则、索柯里尼柯夫等人。每一条战线都有自己的革命军事委员会，参加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多数都是布尔什维克。列宁在同各委员和各革命军事委员会、同政治局和军事专家们保持着密切联系的情况下，执行着他作为战略问题上的最高协调者的职权，他时而鼓励一些人并以自己的毅力去感染他们，时而斥责和撤换另一些人。例如在1918年8月，他打电报给阿斯特拉罕的省执行委员会（抄送省共产党组织）说：“听说阿斯特拉罕已经有人在谈论撤退了，这难道是真的吗？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应当采取无情的措施对付胆小鬼，并迅速选派一批最可靠的和坚定的人员去组织阿斯特拉罕的保卫工作……”①

　　1918年10月20日，列宁往阿尔扎马斯打电报给总司令瓦采季斯：“我们对迟迟没有收复伊热夫斯克工厂和沃特金斯克工厂感到非常诧异和不安。”（指的是镇压维亚得卡省的两个工厂在1918年8月发动的叛乱——路·费·注）。“我们要求采取最坚决的措施迅速收复。你们究竟采取了哪些措施，希电告。人民委员会主席列宁。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斯维尔德洛夫。”②到11月中旬，伊热夫斯克和沃特金斯克被收复。

　　1918年12月23日，列宁打电报给瓦采季斯：“国防委员会查询：（1）据说大约两星期以前在巴拉绍夫地区的战斗中我们的部队在两三天内将25—30门火炮留给了敌人。此事是否属实？如果属实，那么您在查办罪犯和防止发生类似现象方面采取了哪些階施？（2）据说两星期以前您下令收复奥伦堡，此事是否属实？如果属实，那么这项命令为什么没有执行？（3）彼尔姆地区的我军部队要求中央火速增援，在巩固我军部队在该地区的阵地方面采取了哪些措施？”③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317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379--380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754页。——译者注

　　1919年1月2日或3日，列宁往托洛茨基的所在地库尔斯克给托洛茨基打电报说：“从高加索方面军参谋长第4873号战报得悉，克拉斯诺夫分子占领了萨列普塔以南伏尔加河岸赖哥罗德，从而，第一，威胁了我们从弗拉基米罗夫卡运往察里津的军用货物，第二，威胁了阿斯特拉罕一萨拉托夫一线的完整。请采取措施。从同一号战报得悉，由四艘战舰组成的英国舰队曾炮轰阿斯特拉罕南面的旧捷列克，焚毁我两艘驳船，劫走我‘阿列斯克尔号’医院船及船上全体医务人员，之后竟安然离去。我们的舰队哪里去了？在干什么？人民委员会主席列宁。”①（在电报下面的注中指出：这封电报是由斯大林起草和列宁署名的。当时托洛茨基在库尔斯克附近，因此他未必能够知道里海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未必能够对于那里所发生的事件采取什么措施。斯大林和季诺维也夫总是企图唆使列宁反对托洛茨基，这一次他们的目的看来是得逞了。）

　　1919年3月2日在莫斯科，列宁在共产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的开幕式上向代表们致了欢迎词。3月4日，他向代表们（除俄国的代表外，大多数代表只代表一些弱小的外国政党，或者代表根本就不存在的外国政党）简单地叙述了他以前在《无产阶级专政和叛徒考茨基》这本小册子中所表述过的那些论据。代表大会进行得枯燥无味。

　　但是列宁却朝气蓬勃地、有时候简直是天真地进行宣传。3月12日，他在彼得格勒苏维埃会议上说：“我们看到，苏维埃在西欧愈来愈受欢迎，而且不仅在欧洲，在美洲人们也在为苏维埃而斗争。到处都在建立苏维埃，苏维埃迟早会把政权拿到自己的手中。目前美洲处在一个引人注意的时刻，那里正在建立苏维埃。”②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755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36卷第2页。——译者注

　　在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上，列宁宣布了一个更加可靠的消息：匈牙利发生了布尔什维主义的革命。他在代表大会闭幕词中指出：“我们相信，这将是最后一个艰苦的半年。日前我们在代表大会上宣布的匈牙利无产阶级革命胜利的消息，特别加强了我们的这一信心。在此以前，苏维埃政权仅仅在内部，在加入前俄罗斯帝国的各民族中间取得了胜利，在此以前，那些目光短浅、特别难于摆脱保守习气和老一套想法的人（尽管他们也属于社会党人阵营），以为只是俄国的特点才造成了这种向无产阶级苏维埃民主制的突然转变，以为这一民主制的特点也许就是沙皇俄国旧日的特点在凹凸镜中的反映。如果在此以前这种见解还能站得住脚，那么，现在它已彻底破产了。……同志们，匈牙利革命的困难是很大的。这一比俄国小的国家也许更容易被帝国主义者扼杀。但不管匈牙利面前肯定还有的困难多么大，在这里，除苏维埃政权的胜利以外，我们还取得了道义上的胜利。……垂死的国际帝国主义野兽……必将死亡，社会主义必将在全世界取得胜利。”①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36卷第202、203页。——译者注

　　当然，匈牙利和俄国彼此是不同的。但是无论在资产阶级的匈牙利，还是在沙皇的俄国，资本主义阶级都很软弱。这种情况，再加上封建经济和封建主义世界观的残余，使得这两个国家特别容易被敌人攻破。在几十年中，列宁一直认为，在俄国（也在中国），必须根据马克思的学说，进一步发展资本主义；只有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国家才能够被认为是成熟到了可以实现共产主义的国家。他的《帝国主义论》一书的论题就是：垄断资本主义是通向社会主义的直接道路。但是在俄国夺取政权后和1918年德国革命失败后，发现原来所发生的全部情况完全相反。这就是资本主义愈弱小和封建主义愈强大，革命获得成功的可能性就愈大。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需要再有一个政治因素就能够实现革命。在俄国，这个因素就是沙皇制度的垮台；在匈牙利，这个因素就是哈布斯堡王朝帝国的覆灭。这两个事件所导致的无政府状态之严重，都足以使国家遭到破坏，使造反者易于掌握政权。由于匈牙利幅员狭小（这使它对来自外部的压力更加敏感），所以两个革命——匈牙利革命和俄国革命——的命运是不同的，但是列宁却想使它们一致起来。

　　3月22日下午5点钟，请列宁去接电话。打来电话的是布达佩斯的切佩尔无线电台。20分钟后，莫斯科回答说：“列宁在电话机旁。请贝拉·库恩同志来接电话。”布达佩斯回答说：库恩正在开会。代替他讲话的是恩斯特·波尔，他说：“匈牙利苏维埃共和国愿意同俄罗斯苏维埃政府结成武装联盟，以反对无产阶级的所有敌人。请立即把战局告诉我们。”①

　　列宁了解：匈牙利需要军事上的支援。但他不想冒险。他需要得到保证。因此3月23日，他给库恩发去了一封电报：“请告诉我，为了使匈牙利新政府成为真正的共产主义的政府，而不仅仅是普通社会党人的，即社会主义叛徒的政府，您有什么实际的保证？共产党员是否在政府中占多数？什么时候召开苏维埃代表大会？……”

　　为了不使别人认为列宁要匈牙利完全照搬俄国的苏维埃制度，他补充说：“毫无疑问，在匈牙利革命的特殊条件下，生吞活剥地全盘照搬我们俄国的策略，会是一种错误。我必须告诫您防止这一错误，但是，我想知道，您认为切实的保证是什么？”②列宁之所以产生怀疑，是由于有几个没有气节的社会民主党人参加了库恩的内阁。但是，很快他就不再犹豫了，因为共产主义的匈牙利在他的面前展现出了美好的远景。欧洲大陆在沸腾。军队在打算举行叛乱。德国依然是赤色分子的希望。列宁在一次演说时引证了3月23日《法兰克福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他说：“……火星在每一瞬间都有可能从布达佩斯飞到匈牙利，甚至有可能飞到布拉格和更远的地方……”列宁认为，如果莫斯科能够拯救匈牙利，欧洲就能够拯救俄国，在克里姆林宫看来，为了拯救匈牙利，就应当打通把苏维埃的乌克兰同红色的匈牙利隔离开来的罗马尼亚。

①《列宁全集》俄文第2版第24卷第766页（此处原注有误，译者作了改正。——译者注）。
②《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36卷第205页。——译者注

　　3月26日，苏维埃的总司令瓦采季斯打电报给领导基辅周围战役的安东诺夫一奥弗申柯，要他“同匈牙利的苏维埃军队建立直接而密切的联系”。①在几星期之中进行了准备工作和对敌人的“检查工作”。5月13日，列宁打电报给库恩说：“昨天乌克兰军队战胜了罗马尼亚人，越过了德涅斯特尔河。”②红军在开往匈牙利的途中。农民游击队的领袖格里戈里耶夫首领（他在赫尔松附近和敖德萨附近曾站在布尔什维克一边作过战）接到了向比萨拉比亚（这个地方是在1918年1月被罗马尼亚人吞并的）进军的命令。

①引自苏联军事委员部的档案。见路·费希尔《世界事务中的苏维埃国家》英文版第1卷第194页。
②《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s卷第611页。——译者注

　　但是恰恰在这个关头，格里戈里耶夫首领却转过来反对布尔什维克，这大概是由于布尔什维克用强迫手段动员农民加入红军并没收他们的粮食而造成的。莫斯科不得不派兵去镇压。给予苏维埃打算穿过罗马尼亚向匈牙利进军这一幻想以更大打击的是高尔察克3月份发动的进攻，他从西伯利亚出发穿过了乌拉尔向伏尔加河流域推进。4月份，他已经完全逼近伏尔加河流域了。西方的报刊报道说，他正向莫斯科进军。与高尔察克进攻的同时，盘踞在顿巴斯的邓尼金也发动了进攻。5月份，尤登尼奇率领自己的俄国军队和爱沙尼亚的军队向彼得格勒进军。6月18日，列宁通过契切林给贝拉·库恩拍去了一封密码电报，建议他同协约国进行和谈。①库恩的匈牙利共产主义政府在1919年8月1日垮台了。

　　苏维埃俄国不得不考虑自己本身的安全。1919年春季出现了最大的威胁。想在国外燃起革命火焰的企图只好放弃。列宁发出了大量的电报。4月20日，列宁往南方战线革命军事委员会给索柯里尼柯夫打电报说：“进攻顿涅茨煤田和罗斯托夫的战役迟迟没有开始，使我极为不安。必须赶快发动进攻，当然，要有雄厚的兵力……哥萨克叛乱至今未平定，真是太不像话。请详细答复。”②哥萨克站在邓尼金一边来反对苏维埃。

　　1919年4月22日，列宁打电话给乌克兰战线司令：“索柯里尼柯夫来电称，邓尼金在顿巴斯充分利用了我们推迟进攻的机会，得到了加强，并集结了比我们强的有生力量。形势极其危急。……从波德沃伊斯基报来的材料中看出，即使不把敖德萨计算在内，乌克兰也有大量军用物资，不要积压这些物资，要立即把顿巴斯的工人武装起来，建立新的部队，以便收复塔甘罗格和罗斯托夫。你们是否已动员了乌克兰的所有军官？要坚决迅速地大大增加抗击邓尼金的兵力。请来电详告，并要求你们的密码译员译得正确些，让人一目了然。”③

　　1919年4月24日，列宁打电报给乌克兰苏维埃政府：“坚决全力以赴，尽快帮助我们歼灭哥萨克叛军并收复罗斯托夫，哪怕为此会暂时削弱乌克兰西部的兵力，否则会有灭亡的危险。”④

①这封电报1954年第一次用匈牙利文发表在布达佩斯出版的一本名为《列宁论匈牙利》的文集中。——作者注（《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706页。——译者注。）
②《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s卷，第562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567页。——译者注
④同上，第573页。——译者注

　　除了这道命令，列宁当天还命令西线革命军事委员会收复被白匪占领的维尔诺。24小时之后，他又命令安东诺夫（抄送拉柯夫斯基、波德沃伊斯基和加米涅夫）“必须坚决立即调派乌克兰军队去攻占塔甘罗格。”①

　　4月底，乌克兰苏军第二军从邓尼金手中缴获了几辆法国坦克，并将其中的一辆赠送给了列宁。把战利品的样品作为礼物赠送给君主，这是一种旧习惯。列宁抓住这个机会进行宣传，他说：“这件礼物对我们大家都很珍贵，对俄罗斯的工人和农民都很珍贵，因为它是乌克兰兄弟的英雄业绩的见证；它所以珍贵，还因为它证明了貌似强大的协约国的彻底崩溃。”②在这封电报里有三项任务：它应当证明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友谊是牢固的（能否战胜邓尼金决定于这种友谊是否牢固），把邓尼金痛斥为外国的走狗，唤起人们对很快就将取得胜利的希望。与此同时列宁还命令《真理报》编辑部，要详细地论证在乌克兰起重要作用的社会革命党人具有一种向富农方面动摇和脱离俄罗斯从而帮助邓尼金、高尔察克和资产阶级的思想情绪。③社会革命党人的罪责在于他们“在客观上”是帮助白匪的，因为他们“分裂了”革命的力量。

　　共产党员们被纷纷派往各条战线。玛·米·科斯捷洛夫斯卡娅被任命为东方战线第二集团军政治部主任。她问列宁：怎样理解这项任命？列宁回答说：“怎么写的就怎么理解：中央委员会的决定嘛。战争时期。大家都要去做最困难的工作。”④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s卷第574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536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576页。——译者注
④同上，第585页。——译者注

　　列宁不让任何人任意行动。他在写给巴达耶夫（他当时是彼得格勒劳动公社的粮食委员）的一封短信中指出：“不要任性——您不是一位小姐。……工作吧，辞呈我们不接受。今后要执行中央的一切命令，不要不体面地瞎说什么‘阴谋’了。敬礼！列宁。”①

　　列宁有一双长手。他的大量电报把支配他的那种急如星火的感觉川流不息地传给各个靠近前线的苏维埃和外省的委员部。他对下属有的惩罚，有的奖励，有的表扬，有的免职，有的调动，有的申斥。专政的规律要求专政的领袖要显得无处不在。他由于不能事必躬亲，便用一些讽刺的话和威严的话来迫使下属执行自己的意志。5月6日，他由于南方战线革命军事委员会迟迟没有镇压格里戈里耶夫叛乱，便打电报给予训斥，并问对方：“是否需要再派些肃反委员会人员？请来电详告。”②

　　5月中旬，邓尼金逼近了革命的摇篮——彼得格勒。列宁不能容忍彼得格勒当局所采取的独立行动，虽然那里的领导人是季诺维也夫本人。他打电报给季诺维也夫，要求“详细答复”如下问题：“根据什么理由决定疏散彼得格勒及其郊区的某些工厂？是谁下令和为什么下令沉没船只？已经动员的工人和留在工厂的工人总数有多少？动员起来的人是否都已真正用于防卫需要？”③

　　5月19日，列宁给南方战线革命军事委员会拍去了一封急电：“敌人进攻彼得格勒使形势极为危急，坚决立即平定叛乱”（即格里戈里耶夫叛乱——路·费·注）“的必要性极为突出。……给你们派去的沃罗涅日和坦波夫的共产党员到达了没有？是否还需要部队增援？需要什么部队？……拖延是非常危险的。人民委员会主席列宁。”④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592一593页。——译者注
②同上，第601页。——译者注
③同上，第764页。——译者注
④同上，第621页。——译者注

　　危险来自西方和南方。而在东方却突然出现了胜利的曙光。向莫斯科进军的高尔察克被阻止住了。他的军队开始瓦解。列宁没有轻易地相信这个消息。他要使这个消息得到证实。5月12日，他打电报给第5集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据说是您报告说高尔察克分子正在瓦解并纷纷向我投诚，您敢保证这些消息没有夸大吗？如果属实，那么，究竟采取了哪些措施，以便：第一，加速进攻和巩固胜利，第二，把那些亲身经受过高尔察克暴行的投诚者分别编人东方面军及南方面军各部队以提高我军士气？”①消息是确实的。高尔察克正在退却。恰恰是在盟国的最高会议在巴黎承认他是俄国“最高的统治者”的时候，他的政权摇摇欲坠了。

　　另一方面，在乌克兰，邓尼金将军在迅速地向前推进。6月25日，他攻占了哈尔科夫。7月1日，红军放弃了察里津。在彼得格勒，人们已经感觉到尤登尼奇呼出的气息了。列宁曾经期望1919年的上半年将是“最后的艰苦的半年”，但是这个期望落空了。克鲁普斯卡娅写道：“1919年的下半年比上半年更为困难。”②

①《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48卷第606页。——译者注
②《回忆列宁》人民出版社版第1卷第721页。——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