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俄〕普列汉诺夫 -> 俄国社会思想史(1909—1916)

第三章 大贵族和僧侣斗争影响下的社会思想运动



  在我们面前,佩列斯韦托夫是这样一部分莫斯科官宦等级的理论家,他们急切地需要扩大沙皇对于所属臣民的财产(自然首先是不动产、地产)的支配权。佩列斯韦托夫丝毫不愿想到给沙皇权力设定范围的任何“自然法则”,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有一个问题:那些领有较大世袭领地的官宦等级的最高部分,由于有利于“军人”的“土地重分”而可能蒙受和实际上很快就已蒙受重大损失,对于这一“自然法则”,是否也未想到呢?对于这一问题,只能作肯定的答复:是的,他们想到了这种法则。然而值得指出,就是这最高部分也从未想到要利用明确规定的法则标准来限制沙皇的权力。他们与其说是提出要求,不如说是作过建议,而且他们的建议也没有涉及国家制度,而只是涉及国家管理。从这方面说,有一本叫做《瓦拉穆的术士圣谢尔吉伊和圣赫尔曼的谈话》的著作,是颇堪玩味的。这本书的创作可能是在十六世纪五十年代下半期[1]

  圣谢尔吉伊和圣赫尔曼坚决主张“父老兄弟”即修道士都要完全服从沙皇,这本书便是用他们的名义写的。他们说:

  “恳求你们,心爱的父老和亲爱的弟兄们,你们要服从信仰正教的沙皇和大公,要关心俄国的大公,要在一切事情上依从他们,要为他们祈祷就像为你们自己祈祷一样。我们将由于这种祈祷而得到宽恕。祝我们的君主一切幸福,为了他们应该像为了我们的东正教信仰那样,牺牲自己的生命,抛却自己的头颅。可是,我们为了这种对上帝的善行,是不会损失一根毫毛的。”[2]我们马上便可看到,为什么《谈话》的作者要上述两位圣徒向父老兄弟们、即修道士们发出号召,为什么他认为必须要求他们完全服从。那时我们便可相信,这一要求的产生是由于我们已经知道的一种社会生活矛盾。现在应当指出,《谈话》的作者谈到沙皇权力时,是把它描绘为应该是无限制的。“上帝将整个最高权力赋予举行过登极涂油仪式的沙皇和上帝所选择的公爵。上帝赋予俄国公爵和沙皇以统治所有人的最高权力。”[3]对于沙皇权力范围的这种规定,就是佩列斯韦托夫本人,甚至费米斯托克洛的对谈者波斯官员阿塔班也很难有所补充了。同这种沙皇权力无限论完全符合,《谈话》的作者深信,沙皇对于笃信宗教问题亦有给予最高关怀的责任。他主张“沙皇和大公应对各寺院和全国各地都发出朝廷温良的威慑,不剃胡须,也不对他们的最高地位有任何危害;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必须完整不苟地画十字,全年实行斋戒祈祷;无论男女,凡年龄达十二岁者,都要向主和神父说出自己的心事。全世界的信徒和军队都应拥护沙皇,但不是一切人都对最高的沙皇负责。”[4]沙皇还应关怀宗教书籍的修改[5]。《谈话》的作者断然反对一种意见,——这种意见显然也是在十六世纪的莫斯科国产生的——似乎上帝是“随心所欲”或“独断独行”地创造了人。“如果上帝是‘独断独行'地创造了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他就不会设置沙皇和大公以及其他权力,也不会使人群各自分离。”[6]像佩列斯韦托夫一样,《谈话》的作者认为沙皇的威慑是必要的。如果没有沙皇的威慑,则人们不会斋戒,不会忏悔,也不会尊敬神父[7]。但是,佩列斯韦托夫力图使沙皇的威慑主要用来对付“达官显贵”,而《谈话》的作者则认为沙皇必须经常同“达官显贵”、同佩列斯韦托夫所憎恨的这些人磋商。他笔下的圣谢尔吉伊和圣赫尔曼直截了当地说:“沙皇应与大贵族及亲近的宠臣切实磋商一切。”由此可见,《谈话》的作者就令本人不是“达官显贵”,也是完全站在他们的观点上的。作为当时的一个尘世中人,他绝不会否认“军人”的重要意义。但是他知道并且记得,他们的行为每每不完全是“爱基督的”,因此他认为必须用圣徒的名义对他们宣读这样的训示:“异教徒在战争中勇于杀人、劫掠、淫乱,将他们的勇气用于一切肮脏的恶行,并因此受到夸奖。但忠诚的信徒在战争中应该在行为上效法沙皇,坚定不移地反对基督十字的敌人;对于同信仰的人们和在他们家里,应态度谦和,慨慷宽容,不殴打、更不折磨,不从事劫掠,不侮辱妇女,不危害修女、寡妇,以及其他孤儿和一切东正教的基督徒。看到他们流泪和哀叹,所有的军人都应悚然恐惧,不作恶。”[8]

  《谈话》的作者长篇累牍地证明一切权力都属于沙皇和他所委派的官吏。他也是拥护“世袭君主专制”的。但他劝告沙皇珍惜国家的支付能力。“沙皇应该在征收任何收入时要手下留情,做事要宽大为怀,不要发怒,也不要听信流言。”[9]《谈话》的作者虽然对专制君主极为尊重,但迫使瓦拉穆的术士们对沙皇在国家管理上的疏失以及沙皇的“简单化”(也就是……思想迟钝),表示担心。根据术士们的意见,这种疏失和简单化主要表现于沙皇不再听从其天然顾问们(即大贵族)的意见,而接受了出家的僧侣们的影响,这种僧侣便利用其影响敛聚财富。“然而沙皇不应单纯,而应与顾问们磋商一切事务。……沙皇无意间愚蠢地阻止僧侣拯救灵魂多到不可胜数,使他们受到无穷的巨大灾难,从而向沙皇提出无所谓的荒谬的请求。”[10]没有这种简单化毛病的沙皇,则是通过他的军政长官,而不是通过僧侣来管理国家的。“如果世界上还有僧侣当权,而不是沙皇的军政长官当权,那上帝是不会宽恕的。”[11]《谈话》里的瓦拉穆术士们对僧侣进行了最猛烈的揭发。圣徒们逃出尘世,不求财富;“而我们看来,罪恶多端的该死僧侣,则向仁慈的沙皇和天主说尽谎话,貌似伟大,名为僧侣,却是没有僧侣德行,坏事做尽而不做好事的僧侣。”[12]贪婪使僧侣倡导“新的异端”,这就是他们错误地以为他们也可领有地产。“这绝对是僧侣的灭亡。由于这种坏事,基督徒中的狡猾恶魔,以僧侣的外貌,利用沙皇的简单化和大公们给予的薪俸,阻止僧侣去拯救自己的灵魂,使他们受到无穷的巨大灾难;因为,这种权力是由上帝给予沙皇、大公和尘世的当政者的,而不是给予僧侣的。”[13]《谈话》将僧侣说成是能够干出一切狡猾的勾当和卑鄙行为的人们。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胆敢故意曲解圣书。“而沙皇却不管,也不注意许多僧侣中的书生根据恶魔的诽谤性的险恶意图,从圣书中寻章摘句,删除真正的圣书旨意,代之以对己有利的叙述,然后提交宗教会议求证,似乎这就是圣书和圣徒之作。”[14]这个地方证明,“圣书”论点不那么容易吓倒《谈话》的作者。为了取得完全的效果,他却用“最近以来”的情况吓唬读者说:“最近以来,僧侣们用谎言迷惑沙皇、大公以及其他当权者,向所有亲近者预告说,犹大出卖耶稣,所有以往的长老学者都将被钉在十字架上。最近以来僧侣学者也想用自己的谎言迷惑,开始盗窃沙皇和大公。沙皇未注意及此,听信他们所说的谎言。”[15]我们已经知道,在彼得以前的罗斯,“最近以来”的论点是神学论点中最有影响的一种。毫不奇怪,我们的作者要用这一论点来反对他最痛恨的“长老们”了。

  然而读者如果以为《瓦拉穆术士的谈话》的作者在描写“最近以来”的情景时只是根据他的幻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他用以描绘这一情景的资料,是从实际生活的观察中得来的。例如,作者说,“最近以来”由于僧侣的罪恶和沙皇的简单化,曾发生如下情况:

  “人们开始无端自扰,以为灾难临头,有的地方由于僧侣的罪恶而开始发生频繁的饥荒和瘟疫,许多地震和洪水,内乱和战争;世上开始各种各样的城市毁灭和纷乱,伟大的王国内将人心惶惶、惊骇万分,乡村荒芜,十室九空,居民减少,土地虽然辽阔,而人口越来越少,剩下的居民在这辽阔的土地上竟无以为生。”[16]

  上述莫斯科国中央地带的荒芜造成一种情况,即尽管莫斯科土地是“更辽阔了”,然而由于人工愈来愈少,居民的生产力愈来愈弱,所以“剩下的居民”在这辽阔的土地上比以前更贫困得多。对于这一情况,《谈话》的作者并未忽视,而且在他所描写的“最近以来”的景况里,大加渲染。这一景况的其他同样突出特点使我们设想,这个时代的具有洞察力的莫斯科人就已预见到混乱时代的到来。《谈话》中预言城市毁灭、内乱和战争也未必是一种辞藻的修饰。同样,我们的作者的上述言论恐怕也不是由于他喜欢修辞的缘故:“沙皇不能把握自己皇家的分寸,每每安于皇家自身的简单化,迁就僧侣的罪过和尘世的纵欲。”[17]如所周知,英人弗莱彻于费多尔·伊凡诺维奇朝代访问莫斯科国后,便预言混乱时代的到来。完全可以设想,他是根据同他接触的莫斯科人听到的事实作出这一预言的。而《瓦拉穆术士谈话》的作者所描写的“最近以来”的景况却使人想起,关于“内乱”的比较自觉的预期,在伊凡四世朝代便已产生。这一点尤其值得注意,因为《瓦拉穆术士谈话》的作者还不能预见这一朝代的结束。

  这样,在无疑出身于世俗环境的人士的指使下,瓦拉穆的术士在《谈话》里草拟了一个完整的纲领,其内容可以概述如下:

  1. 国家的无限权力属于沙皇。
  2. 沙皇管理国家,与大贵族协商,但不受僧侣“这些未埋葬的死人”的影响。
  3. 沙皇珍惜国家的支付能力,约束军人,不许他们压迫和平居民。
  4. 寺院不得再占有已有居民的土地。

  我们看到,这一纲领有利于“达官显贵”,但不利于僧侣。它无论在经济方面或政治方面都是反对僧侣的。它对我在本卷第一章关于莫斯科罗斯政教当局的相互斗争的论述,是一个补充。

  莫斯科国王需要土地;他需要很多土地。为了增加土地,以伊凡三世为代表的莫斯科政府便已提出僧侣地产国有化问题。与此同时,莫斯科政府还逐渐地,但却一贯地缩小了世袭领地的土地占有者权力。政府在这方面的理想是将世袭领地完全变为封地。为了实行这一转变,伊凡三世的侄儿伊凡雷帝大显身手,利用他制定的皇帝直辖部分国土制度实施了佩列斯韦托夫的纲领,纲领中的“和”(《И》),即是纲领全部内容——涉及沙皇对其臣民财产无限制的关系所依存之点。据С.Ф.普拉托诺夫教授说,“皇帝直辖部分国土制度摧毁了旧时存在的贵族土地占有形式。通过对土地实行强制的经常交换,这个制度在一切必要的地方消灭了有封邑的世袭贵族同其世袭领地的旧联系,并将雷帝认为可疑的世袭贵族疏散到国家各区、主要是疏散到边境地区,使他们在那里变为普通的有公职的地主”[18]。当这位立陶宛人的纲领获得实现,并由这位“天生的”莫斯科国王根据莫斯科经济条件作出相应补充的时候,当官宦阶级财产关系方面的真正革命完成的时候,大贵族的政治作用——按照这位普拉托诺夫教授的意见——就永远消灭了。但暂时革命还只是在准备之中,暂时生活还只是在为佩列斯韦托夫的未来纲领陆陆续续地创造具体的基础,暂时世袭大贵族的政治作用还未被坚定不移地消灭,所以莫斯科的官宦“世袭贵族”,便力图维护其自身的生存,阻止日益逼近的威胁,把这种威胁转向其他方面。但他们是讲求实践的人,而不是理论家。他们很了解莫斯科国的经济状况。他们深知,实际上在当时条件下,增加土地总额是国家的最迫切需要。因此,他们欣然响应“伏尔加河中下流左岸的长老们”,即为数无多但很有影响的一部分僧侣的宣传,这部分僧侣站在宗教禁欲主义的观点上,认为寺院不应领有人。稠密的地产。大量辽阔寺院地产的国有化,可在很大程度上增加国家的土地总额,从而可将转变世俗世袭领地为封地的危险,延期发生。这一事实是对维护大贵族利益的政论家用瓦拉穆术士名义写出这一纲领的整个经济方面的充分说明。

  至于这一纲领的政治方面,这里必须注意下述情况。莫斯科政府在没收寺院世袭领地问题上遭到僧侣等级的坚决抵抗,实行妥协,仍将这种领地留给“未埋葬的死人”掌管,而政府则限于对寺院土地进行监督以后,僧侣当局差不多在尼空总主教时期之前,长期放弃了反对情绪,而扮演了莫斯科专制君主的积极支持者的角色。寺院领地的拥护者约瑟夫·沃洛茨基及其门徒“奥西夫派”[19],不久前还是世俗当局措施的批评者,现在却一变而为专制制度的满怀信心宣传家。在这方面,他们同那些力图依靠沙皇的无限权力来反对大贵族的小贵族思想家们,可谓殊途同归了。毫无限制的沙皇权力为实行上述土地革命所必需,这种土地革命是有利于小贵族而不利于大贵族的。在有关这一革命的问题上,“奥西夫派”完全站在沙皇和贵族方面。正如大贵族丝毫不反对寺院地产国有化,僧侣中的“奥西夫派”——即僧侣等级的最大部分,而且只有这一部分才具有比较重大的实际作用——也完全不反对沙皇政权对世袭贵族的强硬态度。因此,大贵族对“奥西夫派”及对国王的影响抱着恐惧的态度,便毫不足怪了。莫斯科的大公和沙皇按照自己人间的上帝必须维护对天上的上帝的纯洁信仰的地位,必须同有权势的宗教人士的接触,当然要比他们同低级官宦等级的接触频繁得多。佩列斯韦托夫在其给沙皇的第二次请愿书中写道:“我去国十一年,未能一见陛下。”[20]然而任何莫斯科的修士大司祭或主教“要见沙皇”,却是容易得多了,至于宫廷中的神父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不仅莫斯科的僧侣们如此。我不妨在这里提前一述库尔布斯基公爵关于伊凡四世与僧侣华西安·托波尔科夫在远离莫斯科的基里洛-白洛哲尔寺院会晤的叙述。伊凡四世问华西安:“怎样才能统治得好,而且得到强大精干的人为我服务呢?”这位长老“按照旧时代的惯常尖刻语调”机智地答道:“如果要做一个专制君主,那就不要在身边任用任何强过自己的顾问人员,因为自己要胜过一切人,才能确保统治,而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如果把最有智慧的人摆在身边,那就会不得不听信他们的意见。”[21]库尔布斯基相信,这种“恶魔的三段论法”(他这样称呼华西安·托波尔科夫的答复)深合沙皇的心意,对沙皇的国内政策产生了巨大影响。因此,两位瓦拉穆术士为什么要广泛谈论“简单化”的沙皇和“未埋葬的僵尸”磋商国是对国家怎样危害,便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了。“未埋葬的僵尸”——当然是指“奥西夫派”——对沙皇的影响,根本破坏了名门大贵族对沙皇的影响。因此,《瓦拉穆术士谈话》一书的作者对于同僧侣们会商国是的沙皇,提出了“最近以来”的威胁,便不是没有原因的了。

  我希望这毋须作进一步的解释。但关于我们所研究的《谈话》,还要指出一点。圣谢尔吉伊和圣赫尔曼注意到寺院劳动者、即农民的困苦状况:“现在,我们该死……领有乡村及农民,统治他们,对他们凶恶和残忍,说尽谎话。”[22]这两位瓦拉穆的术士提到,僧侣应爱护所有劳动者和预备修道士以及其他东正教信徒,然而他们事实上却残酷地剥削所属农民。劳动者“为我们僧侣整天无事不做,用他们的自愿和强迫劳动来养活我们,对我们唯命是从。然而我们该死,却受恶魔的指使,凌辱这些上帝选定的人们,仿佛他们是信奉异教的外国人和其他卑鄙的人们。啊!我们狂妄无知!……使他们受到可怕的遵守宗教法规的裁判”等等[23]。作为俄国社会思想史中的一个事实,圣谢尔吉伊和圣赫尔曼的这一热烈宣言表明,《谈话》的作者完全站在大贵族的观点上,对于寺院农民的悲惨状况,是既感觉到了,而且进行了谴责的。像我们现在所要说的一样,他完全明白占有世袭领地的寺院僧侣,是靠剥削农民而生活的。他并且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这一点。矛盾导致进步。在分为阶级——或分为等级,这在一定场合都是一样——的社会里,阶级斗争使人们看到,如果没有阶级斗争,他们就不会看到的真理。当然,处于特权地位的人们在看到这些真理时,他们的理解是颇为片面的。瓦拉穆的术士们为寺院农民的悲惨状况而痛心疾首。然而他们忘记问问自己,在大贵族的世袭领地里农民是怎样生活的。我们知道,这种情况的发生,是由于《谈话》的作者所维护的是大贵族的利益。多年以后,英国的勋爵亦曾责备英国工厂主对工业无产阶级的残酷剥削。可是好心的勋爵也忘记问问自己:“在我们自有的地产里工人是怎样生活的?”工厂主代他们提出了这一问题。他们辛勤地进行了全面调查研究,充分证明英国农村工人的状况,一点也不比工业无产阶级好些。据我所知,维护寺院地产的“阿西弗良派”没有想到给十六世纪的莫斯科大贵族尽这番义务,这是很可惜的!

  《瓦拉穆术士谈话》的某些抄本里附有一件很有意义的文件。这个文件的标题为《根据瓦拉穆的圣徒谢尔吉伊和赫尔曼修道院长对统治大诺夫戈罗德的公爵及军政长官和同他们一道的诺夫戈罗德人的诽谤的幻想而作成的同一谈话的另一传述》。实际上,这一文件并不是“同一谈话”的另一传述,而显然是出于另一作者的手笔。但这一事实更使它具有意义。

  根据《另一传述》的作者的意见,俄国的一些热爱基督的沙皇需要加强其军队与地方军政长官和在各方面扩充其国家。但这一事业不是靠最高政权一方面的力量所能完成的。要完成这一事业,必须结合所有的社会力量。

  “最神圣的总主教东正教的笃信上帝的教皇(?——佩平[24]),总主教和所有大主教及主教、圣修士大司祭和院长,一切神职僧侣都祝祷沙皇和莫斯科的俄国大公爵召集信仰一致的全基督教徒总会。”为了召开这样的会议,沙皇必须“用基督般的谦虚智慧从城市和县区不分贵贱愚智选出一批人”,而且逐年存记在心。换言之,作者要求召开全俄缙绅会议,并使城市及县区代表真正广泛参加。这一本身非常明确的要求所以使已故A.H.佩平感到奇怪和不明确,其唯一原因便是《另一传说》的作者在建议召开这样会议的时候,主张沙皇应就斋戒及忏悔等事“征询”会议的意见:“好吧,让沙皇本人在任何时候都向他们征询关于整个俗世的斋戒和忏悔以及俗世的任何事情罢。”[25]A.H.佩平指出,“结果,全基督教徒总会便是为了监督斋戒和忏悔以及其他俗世事情是否得到遵守了。”[26]可是,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们已经知道,根据十六世纪莫斯科政论家们的见解,——所有政论家,无分党派,——沙皇是国内的最高宗教维护者。我希望读者没有忘记,俄国的总主教制度最初是由谁设法建立和怎样建立起来的。当沙皇费多尔·伊凡诺维奇——他的善良的宗教意愿是无可怀疑的,尽人皆知,他的父皇讥笑他为僧堂执事,——想要建立总主教制度时,他首先同他皇后和大贵族磋商,只是在确实取得他们的同意后,才向僧侣们提出,僧侣们便只有执行沙皇同皇后及大贵族的既定计划了。在这种情况下,《另一传说》的作者当然要认为世俗政权是最关心斋戒和忏悔的了。其次,我们还看到,甚至佩列斯韦托夫尽管认为真理重于信仰,也是将宗教论点摆在他的主张的最前列的。这就是为什么《另一传说》的作者完全自然地主张“全基督教徒总会”应首先注意宗教信仰问题的缘故。这同莫斯科人的习惯和思想方式是再适合不过了。另一方面,当时很少流传,第一,不仅沙皇而且人民的代表也关心维护宗教信仰的观点;第二,沙皇必须“在任何时候”都要就“世俗的任何事情”同这些人民的代表磋商的观点。这种观点是《另一传说》的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特点,无论其作者说得多么紊乱——无怪乎佩平说他语法不通——但这种观点毕竟是当时我国政论界一个卓越现象。

  佩平不敢满怀信心地说:《瓦拉穆术士的谈话》的作者是大贵族派的自觉拥护者。他说:“他在提出公爵和大贵族是沙皇在统治上的自然顾问时,可能只是重复了关于沙皇政体的传统观念,而他的主要之点则是不让僧侣这种“未埋葬的僵尸”干预国家的管理。”[27]这当然是可能的。但佩平自己指出:《谈话》的作者不是僧侣,而是“俗人”,是一个深受当时关于寺院财产问题、关于教会干预国政问题、关于大贵族影响衰落问题的种种讨论的触动的“俗人”。[28]而俗人是要想俗事的。即使允许《谈话》的作者特别担心“未埋葬的僵尸”对国政的干预,那也不能怀疑《谈话》的作者对大贵族的野心的自觉支持,前已说过,“奥西夫派”的僧侣可能利用其对世俗的政权的影响,强烈地危害大贵族的利益。




[1] 见《古文献委员会研究年鉴》(1885—1887),圣彼得堡,1895,第10辑,第2部分,第19页。

[2] 《古文献委员会研究年鉴》,第10辑,第2部分,第2页。

[3] 同上书,第2—3页。

[4] 《古文献委员会研究年鉴》,第10辑,第2部分,第24—25页。

[5] 同上书,第27页。

[6] 同上书,第25页。

[7] 同上书,第25页。

[8] 《古文献委员会研究年鉴》,第10辑,第2部分,第21—22页。

[9] 同上书,第21页。

[10] 同上书,第10页。

[11] 同上书,第23页。

[12] 《古文献委员会研究年鉴》,第10辑,第2部分,第20页。

[13] 同上书,第21页。

[14] 同上书,第11页。

[15] 同上书,第26页。

[16] 《古文献委员会研究年鉴》,第10辑,第2部分,第9页。

[17] 同上。

[18] 《混乱时期史纲》,第147页。

[19] “奥西夫派”——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中叶俄罗斯国家内一个宗教政治派别,在俄罗斯中央集权国家进一步巩固的过程中,他们支持了大公国的政权。奥西夫派这个名称是因为他们为宗教政治家约瑟夫·沃洛茨基的门徒而起的。——校者

[20] 勒日加:《十六世纪的政论家佩列斯韦托夫》,1908年,第79页。

[21] 《库尔布斯基公爵的逸闻》,第37—38页。

[22] 《古文献委员会研究年鉴》,第10辑,第2部分,第17页。

[23] 《古文献委员会研究年鉴》,第10辑,第2部分,第17—18页。

[24] 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佩平(1833—1904)俄罗斯文学史家,科学院院士,资产阶级文化历史学派的代表人物。著有《俄罗斯文学史》四卷(1898—1899)及有关别林斯基(1876)、萨尔蒂科夫-谢德林(1899)、涅克拉索夫(1902—1903)的著作。——校者

[25] 佩平:《俄国文学史》,第2卷,第29及30页。

[26] 同上书,第157页。

[27] 《俄国文学史》,第2卷,第157页。

[28] 同上书,第151—1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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