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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民主派与战争
(一九一七年六月十四日《统一报》第六十四号)
全俄工兵代表大会以绝大多数票通过了由社会民主党孟什维克派和社会革命党人所提出的关于战争的决议。谁好好考虑一下各次代表大会通过的决议,谁就一定会看出这些决议远不是始终具有思想内容十分明确的特点。谁亲自参加过各次代表大会的工作,谁就会懂得决议不够明确的原因何在。这些决议往往是代表大会上各主要集团之间协议的产物。不用说,这一次也不能没有协议。这种情况对于我国革命民主派代表大会上通过的关于战争的决议是不无影响的。但是为了公平起见必须指出,施加影响促使通过这一决议的那些政治集团,在对于当前战争的性质和可以使和平得到恢复的办法问题上是很少分歧的。因此它们无须彼此作重大让步就轻而易举地达成了协议。
然而即使它们不难达成协议,那也决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从客观真理的观点看来,载入他们决议的一切原理都无可指摘。
我们不妨考察一下作为决议基础并且在极大程度上决定这个决议所发挥的思想内容的那个根本原理。这个原理说:
“目前的战争是在以夺取新市场并使弱小落后的国家屈服于自己的影响为宗旨的一切国家的统治阶级的帝国主义意图的基础上产生的。”
接着是谈这次战争的一些极为有害的后果。战争使一切国家的经济处于全面衰落的境况,使俄国革命处于毁灭的边缘等等。我们很快就会看到,这种说法是正确的,虽然需要作某些解释。现在我要指出,上面这条基本原理用决议所赋予的那种形式来表现是完全不能令人满意的。
起初我们听说,战争是由“一切国家”的统治阶级的帝国主义意图引起的。接着人们告诉我们(在同一时候),“一切国家”的统治阶级都力求夺取新市场并使“弱小落后的国家”屈服于自己的经济影响和政治影响。于是,弱小落后的国家并不属于一切国家。
读者第一次遇到“一切国家”之外还有“弱小落后的国家”这样的论断时是会困惑莫解的。试问:为什么要使他碰到这种至少值得怀疑的论断呢?
决议的作者们会反驳我说:“这是小事情;我们不过是表达得不好而已”。但我要用新的问题回答他们:为什么在你们应该表达得好的时候却表达得不好呢?
拉萨尔曾经说过,为人民写作要比为某一群学者写作困难得不可同日而语。这是对的。不过这只有对那些在向人民群众讲话时首先认为马马虎虎地表达是不允许的、并且竭力使自己的思想具有严格的秩序的作家说来才是正确的。至于上面分析的决议,那么十分遗憾,我在其总和是决议的理论基础的那些思想中没有看到很多的秩序。
俄国在“一切国家”之列。甚至最不可救药的怀疑主义者也不能怀疑这一点。然而它是否在“弱小”国家之列呢?不,显然不是。那么能不能把它叫做“落后”国家呢?不仅能够,而且应该,至少在经济方面是如此。每一个甚至没有念过中学的人都知道,我国的生产力同西方各先进国家比较起来是很不发达的。由此应该得出什么结论呢?结论是这样的。
假使读者严肃地想一想决议的基本原理,那么他必然要产生一个问题:俄罗斯民族是不是属于“一切国家”的帝国主义者力图将剥削的桎梏加在它们身上的那些民族之列呢?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因为如果“一切国家”的帝国主义者都力图剥削俄罗斯民族,即使只是在经济方面,那么十分明显的是它应当自卫。即使它根本不可能保卫自己不受“一切国家”的帝国主义者的剥削,弄清目前究竟哪些帝国主义者对它更危险,对它来说毕竟是十分重要的:是那些武装进攻它的帝国主义者(德国和奥地利的帝国主义者)呢,还是那些暂时只准备通过卢布采取行动的帝国主义者(比方说英国或美国的帝国主义者呢? 但是,对于这个重要的问题决议没有作任何答复。我们所看到的决议的基本原理乃是一片理论上的昏暗,在那种昏暗状态中,所有的猫都是灰色的,而“一切国家”在这次战争中都是同样有罪的。
为什么需要这种昏暗状态呢?难道决议的作者们至今还抱着在帝国主义战争中就是警察局长也分不清是谁殴打谁那个信念吗?看来是有这种信念的。这对我们大家都是很大的不幸。然而如果知道比方德国和奥国社会民主党人不过在战争开始前的几天内关于战争的责任问题说过的那些话,这个不幸是不难解除的。我建议对这个问题真正感到兴趣的人去读一读爱·伯恩施坦的一本很有教益的著作:《工人阶级国际和欧洲战争》。他们可以从这本书里看到,早在战争前夕中央各帝国的社会民主党就公开而坚决地称自己的政府是文明世界面临的灾难的主要祸首。俄国无产阶级应该知道这一点。
也不妨让俄国无产阶级知道,当灾难爆发时,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机会主义多数派决定利用这个灾难帮助无产阶级从政府和上层阶级那里获得某些让步。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开始支持本国帝国主义者的政策。而且至少大多数德国工会都跟着它们走了。这是事实。不谈这个事实,避开这个事实,无异于不正视痛苦的真理,而接受使我们崇高起来的骗局。 然而事实上“骗局”从来没有使任何人崇高过,所以我们这些社会主义者,我们这些劳动群众的领导者,应该把它当作最大的祸害来避免。
由于德国社会民主党多数派站到帝国主义者一边去了这个无可争辩的事实,我们没有权利断言这次战争的责任只落在“一切国家的统治阶级”身上。不,在一定程度上它同样也落在我上面所指出的那些德国工人身上。为什么要向俄国无产阶级隐讳这个事实呢?为什么要向它隐瞒甚至是极其痛苦的真理呢?
其次,十分正确:战争会使所有的国家和人民变得贫弱。然而某个国家越是贫困,战争就越会使它贫弱。俄国属于十分贫困的国家之列。这次战争将给它带来比英、法、德、美更加困难得多的经济后果。因此,俄国工人阶级有觉悟的代表首先主要应该考虑怎样尽快地停止这个经济上使得它十分疲惫而同时又不是由它发动的(我再一次援引上面提到的爱·伯恩施坦的书作证)战争。然而决议主要关心的问题却是如何使全世界的民主派转到齐美尔瓦尔得宗派的立场上去。如果俄国无产阶级的国际政策充满了这一决议的精神,那么它就很可能要犯许多的错误,并且给自己国家今后的经济发展造成不可克服的障碍。要知道经济发展是整个社会运动的主要原动力:不是意识决定存在,而是存在决定意识。因此,俄国无产阶级和农民错误的对外政策会给我国未来的全部文明以及未来的我国革命造成无法补救的损失。
不可能有不以和平为目的的战争。因此,决议研究关于和平条件的问题是极其自然的。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不割地的和平”之类的老公式。但是被迫应战的国家是不能仅仅幻想合于它的愿望的和平条件的。它应该清楚地指出一条可以实现它的幻想的道路。而决议对此却不置一词。不错,它也指出了更换外交部人员的必要性。可是说到进攻,我们只找到下面一句简短的话:
“在这方面,代表大会认为,关于进攻的问题应该仅仅从纯粹军事的和战略的观点出发加以解决。”
这是根本不正确的,因为关于进攻的问题也具有政治意义。要知道我们不是单独作战,我们有盟国,我国军队的毫无作为会给盟国增加不少困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不过,如果每条法律都能扩大地解释,那么也可以修正地解释每项决议。我们希望,我国革命民主派有觉悟的代表们也会开始这样来解释决议。
附记。当晚报给我送来关于生活本身(不过不是俄国的生活,而是德国的生活)已经开始在修正地解释决议的消息时,这篇文章已经写好了。德国人开始向我国战线进攻了[1]。
[1] 这里提到的消息不确实:六月十二日到十四日德国人只限于在里加战线左翼发射了猛烈的炮火。——原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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